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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不去 回不来(0188)


  “是你?”山椿认出了姑娘。

“呵呵,不对,你说你不是骗子。”姑娘不好意思的笑笑。

“本就不是。去哪儿呢?”山椿也笑笑。

“四县村。”

“四县村?不会吧。”

“有什么不会的?”

“你是四县村的?”

“不是就不能去?”

“能去。还以为你是远方游子回乡祭祖的。不好意思。”

“你去哪儿?”

“回家啊。”

“家?哪儿?”

“老家,四县村。”

“呵呵。你胆大。”

“怎么说?”

“敢骗你你母官。”

“几个意思?我就四县村的,没骗你啊。”

“今天没骗,那天骗了。不高兴。”

“哪儿跟哪儿啊。你是观音镇政府的?”

“是。”

“那还真是我父母官。”

“不服?”

“服。”

“车怎么办?”山椿不与她计较。

“不晓得。”美女一脸无奈。

“赶时间不?”

“什么意思?”

“赶时间,就坐我的车走,包送到,车我找人来修。不赶时间你就等着我给你找人来修。”

“哦,坐你的车走吧。”

安排好了,姑娘上了山椿的车,坐在了后排。山椿发动车子,赶往老家。

“尊敬的领导,怎么称呼?”

“副镇长哈。”

“不会每时每刻都叫副镇长吧。”

“可以呀,我每时每刻都叫你骗子吧。”

山椿无语。最近老是在姑娘面前吃憋。

“你叫什么?”

“骗子呀。”

“好吧,就一直叫骗子。”

“章山椿。”

“那以后你就叫春儿。”

“呵呵,我自己不叫自己,要叫春儿你叫吧。”

“哼,流氓。”

“没有啊,佛理说:心中有佛见人即佛,心中有粪见人即粪。言为心声,诚哉斯言。”

“什么啊?”

“意思啊,一句话很多时候不只一层意思,就看你怎么理解。心中坦荡,就正解。心中有邪念,就邪解。就如……”

“叫你老章吧。”姑娘急忙打断山椿投降。

“我怎么叫你?”山椿搬回一局,得意。

“古袢儿。”

“古……?”

“钮袢的袢。”

“哦。有趣。”

“何来有趣?”

“呵呵,我叫你老古呢还是小袢儿?”

“古副镇长。”

“好呢,古镇长。”

“那天你真救了人?”古袢儿盯着山椿问。

“是的。”山椿点点头。

“想自杀?”

“不知道。”

“什么意思?”

“她说她要上演高楼飞人绝技让过往行人免费观看,可去了,又没有发生。”

“是本来就不会发生,还是你阻止了才没发生?”

“我也不知道。”

“几个意思?”

“如果我没去,也没发生,就是本来不会发生;我去了没有发生,就是我阻止了发生。我去了,还是发生了,那就是本来会发生,也没阻止到要发生。”

“有点道理。”

“对不起,错怪你了哈。”

“没事,幼稚心灵本就这样,原谅了。”

“看来有的人本性就是不适合宽容的。”

“没想到副镇长是个美女。”山椿想起那晚和四县村委班人在巴山乡愁吃饭时,郭支书说驻村的副镇长临时有事,没来。

“美女怎么了,不能当副镇长?”古袢儿有些不高兴。

“不是,能当。就是没想到而已。”

“这下知道也不晚。”

“当然。你干得不错。”

“你怎么知道?”

“年纪轻轻就当领导了哈。”

“工作都六七年了,进步得慢哦。”

“还很谦虚嘛。”

“今天清明节,你还去村上干吗呢。”看古袢儿还要争辩,山椿急忙招呼道。

“那个章家湾有个纠纷,男的在外打工,说是女人出轨,闹得有点凶,支书说怕闹出大事,叫我去处理。”

“村上先不自己处理?”

“他们说处理不了,我是驻村干部,没办法。”

“哦。佩服。”

“你就把我送到章家湾吧。”

“好呢。”

“你回老家干吗?”

“扫墓啊。”

“哦。”

丽阳轻柔三月暧,新绿含苞枝头春。

轻风梳梨千里雪,蜂舞菜花万亩黄。

游人如织远山闹,青塚处处荒草深。

燃鞭一挂先人醒,挂青数束后辈心。

“你写的?”古袢儿看见山椿车台上放着一张写着写的纸拿起来看。

“今天不是要来扫墓吗,老/习俗扫墓就叫挂青哈。就写了几句。”

“有意思,写得不错。还是文艺青年呢。”

“再怎么也是文艺老年吧。”

“世人都说文艺青年哈。”

“那是他们不知有文艺老年。”

“没买青飘、青香、纸烛、鞭炮呢。”

“呵呵,你还是副镇长呢,现在不是禁止放炮燃蜡,烧钱化纸了吗?”

“那怎么扫?怎么体现你的诗意。”

“现在这社会很功利,传统文化都得让路于现实。没办法,我买了鲜花。没了传统文化的意味,也少了些诗意,心意却还是在的。”

“哦。这样好象缺了点什么样。”

“少了传统文化和仪式感,气氛和意思差了些,可也没法啊。”

车,从连接重铜永市的大道上转进一条只有二米五的小道上,进入了四县村的地盘,以小公路为界,左边是四县村,右边是罗汉村,原罗汉镇政府就在罗汉村地盘上。

进入章家湾的标志就是冲顶那棵大黄桷树,树干要十人合围,树冠如华盖,笼盖百多平方米的地面,传说是章家人入川的祖上种下的,在章家湾人心中,这树说是一种传承和根源所在。来往的行人车马,大都会在这里停留驻足,享受一番大树的古老和荫泽,看看罗汉山的雄伟,感叹罗汉寺的宏大,细数一下章家湾的风景。

“前面怎么会有检查站?”山椿正想一如既往的在树下停车,却看见前面树下有人戴着红袖套,拿着红旗旗儿站在公路中间,树下也围着许多人。将车减速停下。

“检查,打开车窗和尾箱。”红袖套挥着手中的旗旗儿,来到车傍。

“查什么?”山椿放下车窗。

“查火炮、香、蜡、纸、烛。”

“没有。”

“没有。也要打开看看。”

山椿摇下所有车窗,然后下车打开后备箱。红袖套检查了一遍。

“可以走了。”红袖套查完了。

“你们是哪儿的啊。”山椿问红袖套。

“罗汉村的。”

“罗汉村的?魏老幺在不在啊。”

“魏老幺?不认识。”

“哦,魏强。”

“魏强啊,魏书记,有人找。”红袖套冲黄桷树下的人堆喊。

“哪个啊。”罗汉村书记魏强从人堆里出来。

“魏书记,位高权重啊。”山椿看见魏强开着玩笑。

“啊,是你,山椿,回来挂青?”魏强急忙跑到车边和山椿搂着肩。

“回来挂个青还得接受你大书记的检查,魏幺娃儿,你行啊。”

“不是啊,是上头硬性规定的,不干不行啊。”

“查到啥了?”

“那儿,一大堆火炮、香、蜡、纸、烛。”魏强指着黄桷树下花花绿绿的一堆。

“哦,这些东西怎么办?”

“交安办和派出所销毁。”

“法律有规定吗?就没收人家的车西?”

“法律有没有,我不晓得。就晓得上面有通知,检查、收缴、上交、销毁。”

“老百姓思想通不通?”

“通过屁,叫停一个,骂声成片;检查一个,子孙得断;收缴一个,祖先不安。”

“呵呵,也难为你们了。”

“唉,没办法。控也控不了,千百年的传统,一下改变,难。你看,随你怎么检查,卡,那满山上还是不到处响炮,到处冒烟儿,到处烛光闪闪。香火是老百姓心中的根儿。不好办。”魏强指着远处的山坡说道。

“呵呵,那证明你没卡好嘛。”

“卡得好个屁,你卡大路,他走小路,你看住小路,他钻林子。你堵得了?”

“也是,这样子整,不是个办法。”

“没了、香、蜡、纸、烛,我怎么去给我妈挂青呢?”椿逗弄魏强。

“这个好办呀,满山都是花花,你等一下,我叫人去帮你扯一抱过来。”

“好了,好了。你忙,我走了。”山椿见魏强认真了,急忙上车。

“晚上我把几个青勾子叫起,聚聚?”强子跟到车边瞄见了车里的古袢儿。

“不了,晚上我就在章家湾住。”

“哦,晓得了。有东西。”强子眨了眨眼。

“别扯蛋,滚。”

“那明天,聚聚。”

“明天再联系。”

“你狐朋狗友还多呢。”

“不是,罗汉村的书记,小学同学。你应该认得吧。”

“认不得,我才调来。”

“哦,难怪,这村支书还认不得政府领导。”

“一看就是个没正形的东西。”

“不是的,人是油了点,可还是很好一个人。”

“嗅味相投。青勾子是谁啊?”

“哦,我儿时的几个小伙伴。”山椿知道古袢儿没明白魏强说青勾子是什么意思。有些不好意思。

“怎么取个名字叫青勾子?更不会几个人都叫青勾子吧。”古袢儿好奇心重。

“不是名字叫青勾子。”

“那是什么意思?”

“是我们这儿对儿童的通俗叫法。有些戏谑,有些溺爱亲切的味儿。”

“怎么个说法?”

“就是,就是……”山椿迟疑着不好解说。

“就是什么啊?”古袢儿却想弄明白。

“还是不说了吧。”

“说,必须的。”

“小娃娃从生下来到孩童时期,屁股上大都会有一团青色的胎记,只是后来有的随时间的推移,年岁的增长,会消失。也有一部分人却终身都不会消失。我们这儿呢,对屁股的俗称叫沟子。所以就用青沟子代称小孩儿或儿时的小伙伴。”

“啊,这么说我也是青沟子?”古袢儿想到自己屁股上现在都还青着的一大团冲口儿出。

“什么?”山椿愕然,忽然又明白过来,也有些尴尬。

“没什么没什么。”古袢儿脸红着。

“严格的说,不论男孩女孩大都经历过青沟子的时代。我们这儿很多时候都会用青沟子来形容年轻不懂事儿的人,很平常。”山椿忙引开话题。

“叫停一个,骂声成片;检查一个,子孙得断;收缴一个,祖先不安。什么意思啊。”古袢儿又问道。

“这就是说老百姓对种强制性规定很不满,很有意见。接受检查时骂人,还骂得很难听,侮辱先人,断子绝孙。”

“这么反感啊。”

“古镇长,你到章家湾哪点儿?”

“说是章家大院子。大院子今天办清明会,人多。可能在那里解决这件事,人多正好评评理。”

“这件事,让大家评理?”

“是的,郭支书是这么说的。”

“哦,那我在大院子那里把你放下去吧。中午你是和他们一起吃清明会呢,还是……?”山椿心里觉得古袢儿一个外人,政府副镇长,最好别去吃章家的清明会,但却不好出口相邀。

“你是章家人,不去清明会?”

“不去,我去给我妈挂青,然后在二爷家吃饭。”

“哦,我就和村委的人一起吧,看他们的。”古袢儿不好意思随山椿去,毕竟才认识,不熟悉,还闹了些误会。

到了大院子外面,山椿把古袢儿放了下去。

“二娃,到了?”山椿的二爷,本村的老支书站在院坝里等着山椿。

二爷家那条大黄狗正和一群鸡鸭追逐,一群鹅在坝子外边稻田挖成的池塘里悠悠慢游,小荷的枯枝还占居着位置不肯让新荷冒头。

“嗯,到了,二爷。在路上耽搁了,有点晚了。”

“没事儿的。就先上山吧。”二爷提了一把锄头,拿了一把弯刀,背了一个背篓。山椿看见背篓里装的和往年一样,香、蜡、烛、纸钱、刀头、白酒、水果糖、苹果、青飘。锄头和

“不是不准放炮烧纸钱了吗?”山椿问。

“不准是不准,可老传统不能丢啊。”

“不是有检查吗?”

“别管他的,检查也是做过场。”

“什么意思?”

“他不去禁止卖香、蜡、烛、纸钱的,却来禁买这些东西的,你说禁得了吗?不从源头上下功夫,禁,只是一个样子。还有老百姓给祖先挂个青,烧个纸钱、点个烛,上个香,不是应该的吗?”

“也是,这应该是传统文化的一种吧。”

“走吧。我买了点鲜花。”山椿从后备箱里拿了鲜花,从二爷手里接个锄头扛在肩上。

“上头到是说为了不污染环境,叫用鲜花上坟,街上的冥品店,就多了鲜花和塑料花卖。价钱很高,鲜花比塑料花更贵,老百姓就选塑料的,便宜一些,并且经久耐看。那这样不是更破坏环境了吗?”想起在冥品店看到的,山椿又说道。

“呵呵,这个就没有人管了。所以老百姓骂上头是吃饱了没事儿干,整些捏到鼻子哄眼睛的事儿。还不讨好。”二爷慢悠悠的说道。

山椿和二爷为本家十几个坟头和章家川祖坟头挂完青,回到家已经快中午一点钟了。

“搞这么久,一大天了,还不饿吗?二娃,快洗手吃饭。”二娘在家把钣菜备好等着,见山椿和二爷回来,便叫开饭。

堂屋的大方桌上,摆了一盘香肠、一盘熏腊肉,一碟儿糖盐蒜、一碗炒菜头丝,一盆滑肉,一钵青笋炖鸡,一壶自烤纯粮酒,一小瓶蜂蜜。

“今年山上雨水不足,花儿开得不好,蜂糖少。”二爷把蜂蜜舀到一个细瓷碗里,把酒滗进去,搅和着。

“给你准备了一罐子,走时带走。”二娘拿着筷子进来。

“好哩。”还是二娘做的菜好吃,蜜也甜。每次山椿回来都在二爷家吃饭,那家乡的味道是山椿十分念想的。

“现在老家的人越来越少了,回来的人也少了。以前清明节,吃过清明会,要办三十几桌,现在五桌都从不满了。能前我们家清明节挂清一大帮子人,每年都要坐冒嘟嘟的三大桌,现在就我们三人了哦。再过几年,这批老东西死完了,不知道这农村咋办。”二爷冲山椿扬了扬酒杯,喝着酒。

“出去了就不回来,在家的人也年老了,土地摞荒了,粮食也没了。二天的人吃啥子哟。”二娘也说道。

“以前我们是粮食大县,生猪大县。现在到好,吃的粮食和菜全是在街上去买。这样是好还是不好,说不清。”二爷过二十多年的村支部书记,想起农村的现实,有些担忧。

“生猪大县粮食大县的老百姓靠外面拉进来的肉、菜、米、面、油过日子,确实是太不应该。可是种粮养猪不挣钱,自种自养不如买便宜,如此一来,农村没落了。说不好这是好是坏,但长此以往肯定是不行的。国家应该看到这个问题了。”山椿敬着二爷的酒。

“要想办法解决才好。”二爷端着酒干掉了一杯。

“要想搞好农村,我看要留得往人才行。”二娘想起自己的两儿两女,孙子女曾孙子女都在外,一年难得回来,心有戚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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